梅 朵
一
雨霁天睛。光彩夺目的泸沽湖,在晚霞和群山的照映下,在别致花园民宿的映衬下,更是显得千姿百态。在后排静谧民宿里,我从浪漫的夏未住到多情的初秋,独享这份柔美,拥抱着属于自己的宁静。
伴着夕阳,我从四川漫步到云南。身旁有一双情侣,叙说着绵绵爱意;也有一组家庭,孩子跑在前面,十指紧扣的夫妇在后面喊道:“慢点儿!”
被浪漫与温馨包围,貌似在云游,不觉中已从云南返回到四川。我并非神通广大,也没有千里之行,泸沽湖就位于四川省盐源县与云南省宁蒗县的交界处。
热情好客的老板来自东北,经营民宿已有十多年。在此地,我还认识另一个人——这里唯一的医生。三十岁的她是位干练女子,也是民宿的清洁工与打杂工。她叫梅朵,我问道,是梅花的梅,花朵的朵吗?她说,不知道,我没有上过学,不识字。
梅朵是位藏医,她的叔叔五岁时已在后山出家,目前正处于闭关中。她十一岁那年也上了山,跟一位活佛学过八年的医术,下山后便在家中给乡亲们看诊,从未收取分文报酬,每天来看病的队伍从院里延伸到院外。她早上干农活,上午给患者看病,下午去民宿做活,在东北老板这里,已经学会用汉语交流。“梅朵”是我根据谐音而为之,正如在苦寒中绽放的腊梅,那股清香,是沁人心脾的。
原住民是摩挲人的泸沽湖镇,也是“女儿国”,还延续着古老的母系氏族社会,由祖母掌权(我们俗称的外婆)。
摩挲人,有自己的语言,但没有自己的文字,在全国,总人口数五万左右,这也是至今还只是摩挲人的其一原因,他们期盼能成为摩挲族。梅朵想凭自己的微薄之力,争取更多人关注她们这个群体,她说,如果能得到你们外面更多人的认同,政府就会允许我们成为摩挲族。
前期,我跟团来过泸沽湖,因时间匆忙,只是从云南到过一次梅朵的家里,在此并未游玩。这次故地重游,一半为静心,另一半为再次见她。
梅朵性格直爽,她说心直口快的自己很容易得罪人,但始终无法改变。在我眼里,她不仅有海菜花(一种生活在纯净水质里的花,也称水性杨花)般高洁之美,坚韧的她又像是被陈年烈酒浸泡过的梅花,暗香弥漫。
我们初次接触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,可能因为性格有相似之处,她比我年纪小一轮,但她多半时候称我为“阿妹”,偶尔也会叫声“阿姐”,我更习惯于她这种呵护般的称呼。从心底里敬她为大姐姐,在艰苦与豁达中沉淀出来的美,加之自信担当的那一面,使我对她有种莫名的心理依赖。
二
清晨,一缕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钻进房间,我端着咖啡,倚窗而坐,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杂志。梅朵昨天告诉我,老板给她放假一天,我说好啊,难得休息。她说,这次你一个人来这里玩,也不熟悉地形,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。我兴奋得抱住她,太好啦,只怕会耽误你做活。她说,不会,时间我已经安排好,明天还有一位阿妹也要来这里。
阳光温暖舒适了些,使我无法静心而坐,便往露台走去。我侧身立在护栏边上,用右手手背托着下巴,右脚直立而左脚弯曲着,眼睛望向路边上三三两两过往的人,昨天我们并未约定具体时间。
目光没有搜寻到熟悉的身影,我有些失落地走回房间。在推开窗户的瞬间,看见一位姑娘进走民宿,此时,梅朵也出现在楼下的院子里。姑娘看见她,放下行李立马冲了过去:“梅朵!”她问这位姑娘:“你自己一个人来的?男朋友呢?”“我们分手啦!”“哦,那没什么,再找一个就是。”女孩迅速扑倒在她怀里,嚎啕大哭,梅朵不知所措,用双手环抱住她,也跟着哭起来。梅朵并不曾尝过失恋的痛苦,哭是因为被女孩带动的。她认为,走散了,重新找一个就是,何必悲伤?
办好入住后,梅朵便带她来找我。
姑娘叫晓晴,90年出生,比梅朵大两岁,从浙江过来,是位女医生。去年和男朋友一同前来跟梅朵学过三个月的医,他们是医学硕士。梅朵也称她为阿妹,在这里,在心底里,她便是我们的大阿姐。
晓晴去房间更衣时,我们在院子里等她。梅朵豪放的性格中充满柔软,带着未干的泪痕对我说:“这位阿妹失恋了,你和我聊什么都行,就是不要聊爱情,我不懂你们的心酸故事,也体会不到。”
往后的几天里,在路上碰见来疗伤的晓晴,梅朵一直有意躲着,怕她伤心,更怕自己再哭。我劝晓晴,你不能老哭得像桃花似的,特别是在梅朵面前,她不懂你的痛,只知道陪着你流泪,你说她冤不?
晓晴换了一身轻便的新装走出来,梅朵说,现在还早,先去我家里烤烤火,喝点酒,我们再去泸沽湖里划船。我拎起准备好的一大袋子食物,在她前面晃一下:行呀,走,下酒小食都给你们备好啦!
再次走在去梅朵家里的村落小道上,路过土司家,也经过邻居家的马棚。回想起她曾经的讲述:我们这里是“女儿国”,喜欢女孩,女人怀孕期间都要送到山上给活佛看是男或女,如果是男孩,就如同牲畜般对待,独自在马棚生,女孩才可以生在家里。我第一胎是个赔钱货,一个人在马棚生的,还难产,被折腾得半死不活。二胎是女孩,被优待在祖母睡房里的一间小房子出生的。
她们信仰藏传佛教,村庄里挂着五彩经幡,上面是藏文,佛经及鸟兽图案,村口有一些堆砌起来的石头。这里没有藏区所见到过的白色石塔,据说那个是用来净化磁场的。
近些年来,这泸沽湖边的美丽村落,在政府大力扶贫下,加上开发旅游后,村里的道路修好了,村民家里也通上了电。梅朵在民宿里做工已有十年,月工资一千多元。物质上丰富了,汉语交流能力也是在那里学会的。来云南游玩的人大多都被带到四川这边,上回我来的时候,村长要她第一次出来做接待。渐渐地,认识她的人越来越多,为能挣更多的工分,她做起了微商,帮村里销山货,农产品。
三
再次来到祖母屋里,这是摩梭人待客的最高礼节。梅朵盘坐在床沿,我和晓晴坐于旁边的长凳上。村里一位125岁的奶奶与祖母同居一室,她们不在家,火是生着的,里面的摆设与之前没有变化。墙壁四周的上方贴满藏传佛教字符,右侧墙面显眼位置是一张毛主席图像。两张90公分宽的床各自靠墙壁摆放,呈“7”字形。床头有扇上锁的小门,里面是一间小房子,只有祖母有权打开。五个月前,梅朵女儿就出生在里面,有祖母陪伴,她说既满足又舒服。
梅朵给我们各斟上一杯啤酒,我说不喝,怕肝不好。她说,你要养肝,我就是养肝过渡,喝不醉。
上次,我坐在离她三米开外的斜对面,向她讨教养生之道。谈话间,她毫无忌讳地朝大家伙儿说,你们别看这位阿妹长的斯文,可是肝不好,她发脾气不分人的。顿时,二十多双诧异的目光朝我望来。“是的,说对啦!”我佩服地回应道。
起初,晓晴陪她喝啤酒,梅朵说没感觉,只好改白酒,她说你们外面的那个二锅头,可真是香啊。那酒,好喝,真好喝!此时,她拿出来几瓶白酒,在我眼前一亮,嘿,是我前段时间寄过来给她的,习酒,窖藏88-岁月弥香。
她俩用啤酒杯喝白酒,我见识过女人喝酒,也听过女兵讲述在军队喝酒的情景,但遇江南医生姑娘这般喝法,可是前所未有。见她有些情绪上的不自控,我劝说,晓晴,适可而止吧,你旅途已经很辛苦,等会我们还得游玩呢。她听了我的话,没有再续杯。梅朵连续喝下三斤酒,果真没有醉意,对我竖起大拇指,说这是她喝过最香醇的酒。
她一边喝酒一边抽着烟说,阿妹呀,我们这里,不喝白酒冷啊!前两年政府给我家这个房子吊了顶,以前没有的时候冬天那真叫冷。
记得上回遇见:村长安排梅朵初次出来接待游客,他说,外面的人都长得又白又美,你得精心打扮一番才不会吓到游客。当天大清早,梅朵来到土司家里,着装是过年才穿的服饰。土司家女儿是村里唯一读过书的阿妹,会汉语。她帮梅朵化好妆,并送给她一支电子烟,嘱咐她放在衣服前面的兜里,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再拿出来顶一下。因为梅朵每天要抽两包烟,土司家女儿怕我们见到烟瘾重的梅朵,会留下不好的印象。
那天,梅朵跟我们讲解当地风俗,村里年底统计每人所挣的工分。积累到规定数额就能申请去大藏区,跪拜着去朝圣,来回需要六年时间,这是她所追求的目标。
她懂医学,应大家的要求,便讲解治病偏方,养生和减肥。中途从兜里拿出电子烟,问我们是否可以抽,如果被投诉,村长会要扣工分。大家异口同声地说:“可以。”她拿起来抽上一口,皱起眉头道:“唉呀,这是什么味?一点烟味也没有!”同行的游客们都纷纷递过去香烟,一位体态丰盈的90后女孩拿出整包烟,送至她面前说,抽吧,尽情抽!
村长让她推销村民们的手工艺品,她竟然在滔滔不绝地讲健康,见大家听得入迷,便让我们用手机把她的话给录下来。随后,拿出晓晴送给她的手机,说:外面的人生活、工作压力大,不累塌才怪。我早上忙农活,上午给人看病,下午在民宿做活,那么忙碌,只是身体的躯壳累而已,心没有累过。你们加上我的微信后,有健康方面的问题可以发信息来咨询,但是千万不要打字,我看不懂的,而且我晚上才能有时间回复。
三十岁的梅朵有三个孩子,第一个是养女,在她二十岁那年,已经被当了妈。
她长期资助山上的贫困儿童。那年,在湖边捡塑料瓶子卖钱,三个月共挣到28元,全用来买衣服送去给孩子们。准备下山时,她被一位老奶奶请到家徒四壁的房子里,在木板做成的小床上,躺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。老妪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她:我年事已高,请你救救她,把孩子带走吧。这个娃儿命苦,父亲因吸毒上个月已不在人世,前几天母亲也自杀随他去了。
就这样,梅朵把女婴抱回自己家里。她说,不是我人有多好,在那种情形下,换成谁都会这么做,不可能见死不救。
那几年,毫无经验的她给孩子喂奶,换尿布,既当爹又当妈,带得辛苦。现在女儿已经十岁,被她养得很健康。
梅朵继续讲述养女儿的坎坷,出去干活一直背在背上,白天尿在她身上,晚上尿床上,只好用烂衣服垫着,阿姐阿妹们笑她每天满身充满尿骚味。
白天在地里干活,孩子饥饿时哇哇大哭,梅朵去挤羊奶,只能用勺子喂,可是喂不进去,襁褓里的婴儿更是竭尽全力地哭,她也急得直哭。
后来,生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后,一位游客看见她用勺子给儿子喂羊奶,便送给她一个奶瓶,这才知道有如此便利的东西。她说,真是感谢好心人,让自己生的两个孩子喝奶时不再哭闹。
梅朵一直不敢恋爱生子,担心自己有了亲生的孩子,家人们会看轻女儿,得到祖母以及家人的保证会一视同仁后,才安下心来。
她从小在山上跟活佛学习医术,是全镇唯一的医生,人们看病和生孩子都不去医院。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医院,因为没有病人,已于两年前倒闭。
如今,因为村长让梅朵接待各地来的游客,来过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。很多人回去后,会寄一些旧衣物到她手中,也会捐些钱,她便和姐妹们送上山,分到老人与孩子们的手中。
以前,村里年轻人想外出务工,因为没有文化,语言也不通,自然没有工作和收入。饿极了,只有拿路边摊上的东西吃,屡屡被抓,大山外面更是传说摩挲人极其野蛮。近些年,政府派人过来了解情况,试图给他们做思想转变。
国家精准扶贫实施后,得到各级政府资助,村里大变样,道路已经修好,家家户户通上了电。由于开发旅游,更多的人到过这里,使生活得到大的改善。村民们自力更生,他们平时忙着摘种,闲时上山采药材。现在已经脱贫,孩子们都在镇里上学,学习藏文和汉文。
四
“女儿国”的摩挲人由女性当家,男不娶女不嫁,他们保留着走婚习俗。也就是在聚会上以唱歌、跳舞的方式对意中人表达情意。摩挲人十六岁就可以走婚,如果走婚成功,男子和女子约好,会在半夜时分爬窗进入到女子花楼,也就是她们的房间,天未亮时从正门离开。生下来的孩子不用男方负责抚养,他们在家里带自己那边女性所生的孩子,相当于我们汉人的小孩,由舅舅抚养。家里干活的人主要是女性,梅朵说他们祖先肯定是男的当家,看到那么累才放弃。
梅朵除了如男人般担当、坚毅,也有和我性格的相似之处,可能因为与我同一属相的缘故。我们不仅有着害羞的性格,且不善于歌舞,难怪那时初见,彼此就似曾相识。
害羞与不善于歌舞是“女儿国”的硬伤,导致梅朵多次走婚无果,直到二十八岁时才成功一位内敛的壮族阿哥,两人现已“成婚”并添一双儿女。
白天如果遇见她的阿哥,会脸红,也不敢打招呼。如果有人在旁,便会绕道走,假装不相识。人们甚至无从知道谁是谁恋爱中的阿哥阿妹。
梅朵说:摩挲的走婚文化就是害羞文化,我们如同每天都在谈恋爱,没有相处摩擦,也没有复杂的婆媳关系,不像你们外面的人会闹离婚。依我这种直爽性格,如果同居的话,不知道已经离过多少回,至少是三四婚啦!我头上的银梳子就相当于结婚证,我们这里带银梳子的阿妹走在外面,如果还有男性来挑逗,会被村里其它男子狠狠地揍一顿。她将他们的定情信物取下,展示完后又放回头上,表示她和阿哥一直很甜蜜。
五
转眼间,手表上的指针已跑到十点,梅朵的电话响了起来,是她昨天定好的船,船夫在电话那头催促着,我们三人便起身去泸沽湖,说好的下午还要去山上的寺庙。
蜿蜒的湖边停靠着各色小船,蓝色的,黄色的,红色的,绿色的,紫色的,原木色的------错落有致。远远望去,宛如四季里各色的细叶落在镜面上。西面的一座木屋顶上正炊烟袅袅,屋子侧面的篱笆外沿,几只山羊慢悠悠地吃着鲜嫩的草。岸边一簇簇百看不厌的格桑花,如此温情浪漫,让人青睐;树影、山脉、白云倒映在湖心,湖水是蓝色的,蓝的透亮,让人心醉;高洁的海菜花从湖底高傲地探出头来,湖面是花海一片,让人仰慕。几尾游鱼正嬉戏着,亲吻几下花茎后又各自游走了。我于恍惚中沉醉着,这大概就是人间仙境吧!
我们乘坐的蓝色船只已经飘荡在湖心。刚暖阳的天空倏地下起小雨,这雨不比江南的雨绵长温柔,西南急促的雨打落在身上多了几分冰凉,且来得太急驰。
与我对面而坐的晓晴,不知是被雨水呛到亦或是心底里也下起小雨?望着她泛红的双眼,此时的自己仿佛也有一丝隐忧含着。我摘下两朵海菜花,一朵递给梅朵。然后伸出左手,把晓晴的一只手握在掌心,将右手的另一朵塞到她手里,接过花朵的她终于哭出声来。
一只海鸥拍打着雪白的翅膀,从我们头顶掠过。我说,妹子,你要如它般自由地飞翔。
“妹妹,瞧它,多高傲!”我又故意俏皮起来。“姐姐,听说,湘女多情,你是这样吗?”
“我啊?多情称不上,无情也不算。他人若想弃我,我便高傲离去,永不回头。孤傲的张爱玲在爱情面前卑微,我如此卑微的人,确要高傲地对待爱情!”
梅朵说:“慢,慢点,你说的啥碑?啥坳?”
晓晴更加伤心了,梅朵也泪流满面,我眼里一阵微热,噙着强忍住的珍珠,我偏不让它成形,更不让它滚落。
“我要是你呀,从此刻起,要比他追求你的时候更加傲气,要比任何时候都独立,做最美的自己。”我拍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:“姑娘,当你平静的时候,最美,最强大。”
她看看湖面,然后缓缓地抬头望向我,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。我却问她:“妹妹,有挽回的余地吗?”她摇摇头:“回不去了?”接着,双手掩面,又悲伤起来。
雨水很快便去无影踪,太阳重新挂在天边。我想,往后,再聊起爱情,她能一笑而过的时候,悲伤也会如急雨过后无痕。
我们的船靠了岸,一只蝴蝶拍打着翅膀,从湖边裸露的石头上,往格桑花群飞去。
六
午后,我们提着食物开始登山。
在半山腰,突然又下起雨来,我穿的是网纹鞋,便腾出两个装食品的塑料袋套在脚下。才往上走几步,突然,一个趔趄,我“啊”的一声,手没来得及抓住灌木,梅朵和晓晴赶紧过来拉我,可未能等到她们的手,直接往山下滚去,幸好途中被一棵小树苗接住。
她们也走了下来,我被搀扶起来,晓晴噗嗤一笑:“姐姐今天是花脸猫。”“哈哈,我今天这妆化得好呀,腮红都是泥色的,别致!”梅朵见我们打趣着,也笑起来:“瞧你们,还开玩笑呢,你没事吧?哪天教教我化妆,以后接待你们外面的人,我就可以自己动手,不用总麻烦土司家女儿啦!”
“学啥?你本来就很美,不用‘装’,看我这妆,人家还以为村里住着野人呢!”
顿时,半山腰上回荡起爽朗的笑声。
我想:人生就是在不断与错误相遇,不断发现错误,不断纠错的过程。我的人生转折也从自由散漫到不婚主义,再从丁克思想转变成晚婚晚育的二胎妈妈。
我本想豪迈,但始终克制着自己。
来到寺庙,门口有一树花开,我们各自点燃一盏灯,我不知道她们的愿望。但愿,它能为我照亮前方,让我一路前行。
七
梅朵从不认为自己义务看诊与捐助是在做慈善。乡亲和孩子们所爱的她,既是寒冬腊月里的梅花,又是被洁净之水长期浸泡着的海菜花。
去梅朵家告别,她将我送出来,来看病的人已经自觉排上一条长龙,我请她留步,她说不舍得我走。我说,人生总有离别,我这折腾的性格,若不是因为孩子,是注定要浪迹天涯的。我永远会记得你,阳光的日子,有你照耀着我们;寒凉的时候,有你的温暖;内心干旱时,你是雨露;绝望时,你让我们看到新的希望。
我坐在车里打起盹来。晓晴的身影浮现在眼前,她在温馨浪漫的格桑花中轻舞;而我,一会儿,环游在湖心,一会儿,漫步于雪地;我闻见,几只蝴蝶交错于梅花儿,海菜花儿旁,一路绽放,一路芬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