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原创]父亲的天空也有雨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父亲的天空也有雨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龙侠 　　闷热了几天，终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。雨从昨天傍晚开始，先是急骤似的倾灌而下，继而象撒完泼的媳妇，断断续续抽泣着，整个夜晚，雨打凉窗，发着清脆而又节奏的声音。 　　想起儿时，雨来前，父亲总是喜欢蹲在门槛上，远处的天边渐渐笼起一层乌云，象是父亲黝黑的脸。院子里，母亲敞着怀，手里拿着笤帚，往窝里赶着鸡鸭。迅顷的工夫，乌云快漫到了房檐，母亲拿几块砖头把鸡窝门堵好，嚷着门槛上的父亲：快把窗户关了，莫起了风，把玻璃打碎。父亲抬头看看天，直到闻到了空气中湿漉漉的味道，才把手中的烟卷一掐，起来忙活。 　　父亲从来是不慌不忙的。 　　父亲大约关好一扇窗，枣粒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。母亲忙去屋里拿雨衣，等母亲拿着雨衣出来，雨已经倾盆而下，在母亲的吆喝声中，父亲湿淋淋地进来了。 　　第二天一早，雨停了，太阳出来了。雨后的阳光金灿灿的，一缕一缕钻进窗户，落在父亲满是皱折的额上。母亲就说，快起来吧，看看屋后的水退了么？孩子还要上学，你看看人家当爹的，村里泥泞，谁不把孩子背到学校去？父亲睁眼看看表，才７点，又把眼闭上了，时针转不到８点，他一般是不起床的。而到了８点，我已上学去了，我有一双小雨鞋，每到下雨天，母亲就给我仔细地穿上，指指还在炕上闷睡的父亲说，儿啊，自己去吧，路上小心着走，别滑倒。 　　父亲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。有时候看着人家父亲背着儿子上学，心里不是滋味，也多少生出对父亲的怨怪来。然而，有一次，父亲的懒散突然一扫而光。 　　那年我１０岁，村里为防治鸡瘟，请了县城的兽医来免疫注射。约莫兽医吃了晚饭，我和父亲便往支书家去。我一溜小跑在前，父亲不紧不慢地负手跟在后面。我摸着黑来到支书门前，刚叫了两声，支书家的狼狗便扑了出来，尖利的爪子深深地抠进我的额头，血刷刷地淌在我裸露的肚皮上。父亲听到了狗叫声，从后面跑了过来，见了我的样子，马上撕下衣襟，给我裹了头。这时支书一家人也出来了，父亲急急地吆喝，说快把车子推出来。支书忙推出了自行车。父亲驮上我就连夜去了乡卫生所。一路上，我只觉得耳边风呼呼地向后刮着，父亲弯下腰，两只腿蹬得象风车一般。 　　来到卫生所，父亲支好车子，连门也没敲，就抱起我进去了。那一夜，我望着出出入入脚不停息的父亲，激动万分，长到这么大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么焦急过。原来父亲并非真的懒散，父亲的天空也有雨。他只是习惯于隐藏情感，不善于表达。即便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母亲，似乎也没有真正了解他的内心世界。
　　　
　　外面的雨还在下着，敲在凉窗上，仿佛珠落玉盘。我久伫凝神，似乎又看到父亲蹲在老家的门槛上，正望着雨幕，一口一口地抽着烟……